首页 > 文化艺术 > 详细内容

邮寄幸福的味道

发布时间:2021-09-18     浏览:118

万物结籽的秋天,热烈的阳光把枝头的小枣晒红了,把毛绒绒的绿豆荚晒黑了,把油亮肥胖的棉桃晒炸了……长满了庄稼的田野里,到处香喷喷的。

刚刚从树上打下来的鲜枣,皮薄、肉厚,入口甘甜。每年秋天,母亲都会把红艳艳的枣子摊在筛子里,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晾干。晾干后的枣子,母亲挑选出一部分饱满圆润,外皮皱褶少的,装进崭新的白布口袋。再选出一部分果肉不算肥厚的,留着过年蒸糕用。留在筛子里的枣子,大多又小又瘦,母亲做小米粥的时候,常常泡洗一把放进锅里,煮得屋里屋外枣香弥漫。

我们家的绿豆种在一块倾斜的沟坡地里。这块沟坡地原先是荒芜的,胡乱长着些茅草、野菜和罗布麻。长茅草的地块都是好地,母亲起早贪黑把地里的每一根茅草根都刨了出来,点种上黄豆和绿豆。绿豆花朵朵金黄的时候,母亲忙着拔草除虫。绿豆荚青翠碧绿的时候,母亲还忙着拔草除虫。因为绿豆荚不能一起成熟,收获时费时费力,产量又低,粮食勉强够吃的年代,母亲也不敢多种。一次一次摘取的绿豆,母亲摊在包袱上晒干抽打,除去皮屑,挑选一些籽粒饱满油亮的装进崭新的白布口袋里。成色稍差的绿豆,母亲装进旧的白布口袋里,放在炕梢小心储存,以备来年清热消暑的一碗清凉。

绿豆收完了,母亲的脚印又在棉花地里一天天重叠。秋霜快起的时刻,累累坠坠的棉桃炸开了,如肥硕轻盈的雪花,一朵朵盛放在秋高气爽的亮蓝天空下。每天晨光微露的时刻,母亲便推着独轮车去棉田里捡拾棉花了。

捡拾回家的棉花,母亲摊在院子里晾晒透了,挑出两包袱留着轧皮棉,其余的就送到棉站卖掉。轧好的皮棉,蓬松柔软,像极了天上的云朵。母亲找出一个白色的大编织袋,把卷得结结实实的皮棉塞进去,把父亲写好的信也塞进去,和装着小枣、绿豆的白布口袋放在一起。

两个白布口袋和白色的大编织袋上,父亲已经用细细的毛笔写好了爷爷家的地址,也写好了我们家的地址,端端正正的小楷,白底黑字,格外醒目。邮递员王叔叔应该是习惯了,每次都来得正好。他把两个小一点的白布口袋装进邮袋里,再把白色的大编织袋绑在自行车后座上,经常是连父亲刚泡好的大叶子茶都来不及喝一口,就叮叮铃铃地走了。

父亲每次把王叔叔送走后,都会坐在桌子边沉思好久。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年幼的我不止一次地问过父亲,城里没有红枣吗?城里没有绿豆吗?父亲也不止一次地回答我,城里有红枣也有绿豆,但是城里的红枣和绿豆煮不出你爷爷想要的味道。我听不懂父亲的话,但能看见他眼睛里的泪光。我不敢再问,只好跑到一边傻傻地寻思。

秋天一年一年地过去,邮包一次一次地寄走。当十四岁的我无奈离开家乡打工,在千里之外的城市里过年,反复咀嚼着热腾腾的水饺,却怎么也品不出我想要的味道时,我终于明白了父亲当年回答我的那句话。

那一刻,我紧紧抱着父亲刚刚寄过来的,母亲做的那件新棉袄,哭得稀里哗啦。


【涉及版权问题请与我们联系】
作者:崔向珍
更多阅读>>
+ 加载更多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