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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原野

发布时间:2021-06-25     浏览:217

  老家住的地方,名叫桐水坡。四周是寂然沉静的山坡,围成巨大的花边瓷碗形状。古老的村庄像只倒扣的精致小碗,轻放在这圈山坡正中。清澈的小溪是整个村庄的命脉,蜿蜒流向阡陌纵横的田野,田里庄稼茂盛地生长。  

  早年这一带迤逦缓坡颇为热闹。春来陌上花开,蝶蜂飞舞。村人有种植瓜菜的传统。一畦畦蔬菜,一垄垄瓜豆,满眼碧绿,在交替的季节里茎叶荡漾。成片的青菜花在阳光下蔓延出一片金黄色,娇嫩得让人惊慌。种在水边的,却极有情致,微黄娇颤的花,苍绿滴翠的茎叶,疏朗摇曳,倒有古典诗词里的浅淡婉约。网状的水田嵌满绿意,劳作的人们穿梭其间,孩子们光着脚在田野里奔跑嬉戏。与大自然的无限亲近,是丰盛而盎然的生活。  

  溪边水草丰美,景致万千,堤岸景色倒映水中,明净而神奇。村人劳作归来,喜欢坐在溪边闲聊或洗濯,舒缓着疲累的身心。  

  定安的桐水坡,每逢集市,溪边便早早地聚满了人,丰收的喜悦洋溢在他们的脸上。女人戴着斗笠,挑着扁担,浸漫了水的青菜花鲜嫩水灵,豆角和青瓜安静地待在筐里。成堆成堆的瓜菜被男人们搬上了拖拉机,汹涌地向墟市驶去。老人和孩童则留在田间收拾残余的菜叶,或在田埂边割青草喂猪,或赶着放养的鸡鸭。老牛悠闲地甩着尾巴咀嚼着青草。  

  鸟儿的翅膀托着浓浓的春意,在原野的上空寂寞无声地滑动。空气中弥漫着菜花淡淡的清香,追逐飞舞的蜂蝶在身边来回萦绕。“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荫。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古诗里的意境,在这里很容易便遇见了。  

  傍晚的小溪边,真是热闹极了。男人们踩着清凉的鹅卵石,挑水到对面山坡的菜园里浇菜。女人们在水边浣衣洗菜。孩子们在水里嬉戏,或用纱网捕捉盲目地撞到脚背上的小鱼小虾,蝈蝈和蟋蟀也跟过来凑热闹。无限喜乐喧嚣与天地一体的溪边生活,是他们无忧的童年。  

  溪流里有永远也掏不尽的横着逃跑的小螃蟹,泼干了水只会往石头缝里钻而永远也藏不住尾巴的红尾巴鱼,黝绿的牛娃“咚”的一声从岸边跳到溪水里去。

  山坡上一年四季都有花开果熟的各种乔木,生长着各种鸟类和小动物,还有野酸果、黑山稔、山黄皮、加答子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野果,令人垂涎欲滴。那时,我常常偷偷地跑到地里头,把挖来的小红薯,放进土块垒成的窑子里焖烤来吃,看着枝叶和灌木欢快地发出“噼啪”脆裂的声音,盼着烧红的土块快点把红薯焖熟,那种滋味至今仍教人回味。似乎整个童年,我们都在向原野和溪水要食物。自然、亲情、小溪、玩伴,一切美好得如同梦境一般,缥缈恍惚却又很真实。  

  二月草芽长,三月菜花黄,四月樱草盛,野生的绿萝藤没心没肺地恣意蔓延。田野里处处皆为景致,在微醺的风里欢笑奔跑,是一景;在空旷的田里放风筝,是一景;在菜花田里朝着疾驰而过的汽车挥手喊叫,又是一景。这样的场景,不属于城市,不属于墟镇。在我的故乡,一朝一夕,拖延至一生,那么绵长而令人惆怅。  

  许多年后,我们在生命里细数着流年,不断地行走,不停地回望。总有一片熟悉的土地令我们朝思暮想,总有一种深沉的情怀让我们涕泪滂沱,浓烈的乡情如同血液般在我们的血管里流动,不曾有过片刻的停歇。对我来说,故乡的原野已经幻化为一种意象,一种永远无法舍弃和分离的隐喻,就像家谱、祠堂、古榕,尽管在记忆里略显模糊,却无形中充满着神秘的力量,反复触动着内心深处那根脆弱敏感的神经,使自己倾听到心底真实的声音。 

  或许,每个人心中都留存那样一片宁静的天地,离土地更近,离自然更近,无拘无束地生活在天地之间,对世间保持着微小而超脱的距离。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亦到不了了,剩下的便只有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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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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