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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当年草上飞

发布时间:2023-09-27     浏览: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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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荣桓在长征途中》陈坚绘,现藏于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
  一
  哈达铺是中央红军突破天险腊子口后,到达的一座甘南小镇。1935年9月20日,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领导率领中央红军到达哈达铺。这里物产富庶,民风淳朴,刚刚从草地走过来饥肠辘辘的红军战士,在这里好好休整了几天。
  也就在哈达铺,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从当地报纸上得知陕北有红军和根据地的消息,进而作出了把长征的落脚点放在陕北的战略决策,并在此将中央红军正式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在宣布改编大会上,一百来名团以上干部坐在一个大庙堂里,聆听了毛泽东讲话。毛泽东深情地谈起红军过草地时的艰辛与勇敢,还提到了红一军团政治部副主任罗荣桓,赞赏他身先士卒,与战士们一道吃野菜,同甘苦,坚持把队伍带出了泥泞草地的事迹。
  多年后,时任红十团二营营长的陈海涵回忆起长征中的罗荣桓同志,记忆尤深。据陈海涵回忆,当时二营有个通信员小杨,过草地时右脚前脚掌让小竹尖扎了个洞,小腿和脚掌肿得像冬瓜似的,罗荣桓看到了,就抢着帮他扛枪背行李。后来小杨走不动了,罗荣桓又和同志们轮流背他走。小杨怕拖累大家,就哀求罗荣桓让大家快走,不要管自己。
  大家看到小杨的样子都很难受,很多同志泪直流。罗荣桓也很心酸,就用激将法说:“你们快走吧!我腰腿痛得厉害,确实走不动了,也只好留下来和小杨做个伴!”这话可把小杨急坏了,他很吃力地坐起来,焦急地说那怎么行,罗主任要带领部队北上抗日,怎么能和自己留在这里呢?就这样,小杨同志又跟着队伍走了。罗荣桓让人找几块大些的布和几条旧线毯,绑了个简易担架,轮流抬着小杨走。
  罗荣桓在过草地中留下许多感人的故事,给红军将士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时隔28年,罗荣桓病逝,毛泽东写下了《七律·吊罗荣桓同志》,这是毛泽东为数不多的悼念诗。
  那是1963年12月16日,毛泽东正在主持会议,听取有关十年科学技术规划的汇报。忽闻罗荣桓元帅逝世,毛泽东当即提议与会人员起立为罗荣桓默哀。他情真意切地说:“罗荣桓同志是1902年生的。这个同志有一个优点,很有原则性,对敌人狠;对同志有意见,背后少说,当面多说,不背地议论人,一生始终如一。一个人几十年如一日不容易。原则性强,对党忠诚。对党的团结起了很大作用。”
  后来,毛泽东写下了那首《七律·吊罗荣桓同志》诗:“记得当年草上飞,红军队里每相违。长征不是难堪日,战锦方为大问题。斥鷃每闻欺大鸟,昆鸡长笑老鹰非。君今不幸离人世,国有疑难可问谁?”
  二
  毛泽东诗词,尤其是革命战争年代的诗词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擅长写自然景物,譬如写山、写雪。写山、写雪自不必说,在毛泽东长征诗中经常出现。毛泽东写草的诗则不常见,而这首《七律·吊罗荣桓同志》,首联便写了草。
  “记得当年草上飞,红军队里每相违”,让人不禁想起唐代诗人韦庄《观猎》的诗句:“鹘翻锦翅云中落,犬带金铃草上飞。”韦庄在诗中用了“草上飞”,写了将军携着挂金铃的猎犬在草原上飞奔的情景,颇有气势。此后,北宋文臣陶谷所著《五代离乱记》中也有诗句:“记得当年草上飞,铁衣著尽著僧衣”,托名为黄巢所作,描述了农民起义首领黄巢戎马倥偬的生涯。前诗的“草上飞”,极言猎犬如飞之快;后诗“草上飞”,尽写戎马漂泊之意。而毛泽东诗中的“草上飞”,则将古诗句赋予了更深层次的含义。“草上飞”,是诗人借写与罗荣桓的战友之情,既言了当年红军行军打仗出奇兵的神速,又言了红军艰苦卓绝的峥嵘岁月。
  罗荣桓是毛泽东的湖南老乡,在大革命失败后毅然加入共产党,并参加了湘赣边界秋收起义,后经三湾改编,跟随毛泽东上了井冈山。那段时间正是红军游击战的兴盛时期,毛泽东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恰恰从“草上飞”的描述体现出来。这也很自然地引出“红军队里每相违”。由于红军队伍的不断发展壮大,再加上游击战的流动性和灵活性,即便罗荣桓这般亲近的战友,也并非能与毛泽东朝夕相处。这中间的“相违”二字就有“别离”“分别”之意。
  从红军初创的艰难岁月,到新中国成立,罗荣桓一直是毛泽东思想的坚定拥护者和执行者。罗荣桓病逝前也说过:“我革命这么多年,选定了一条,就是要跟着毛主席走。”可见这种战火中凝结的革命友情何等珍贵。
  颔联中的“长征不是难堪日”一句,将时空一下扩大到了艰苦卓绝的万里长征。长征其难其险,超出世人的想象,但毛泽东却以“不是难堪日”一笔带过,字里行间流露的尽是红军藐视一切艰难险阻的大无畏精神以及对红军将士工作的欣赏和肯定。罗荣桓是我军政治工作的高手,他在长征途中身先士卒,与群众同甘苦,为带领红军战士冲破层层艰难险阻、胜利完成长征发挥了重要作用。
  颔联中的“战锦方为大问题”一句的跳跃性就更大了,写了十八年后的往事。辽沈战役中,毛泽东命令东北野战军先攻打锦州。东北野战军政委罗荣桓坚定贯彻党中央的战略部署,最后部队成功攻克锦州。毛泽东收到电报后十分高兴,复电“甚好,甚慰”。可见“战锦”事关辽沈战役的全局。这个“大问题”一举解决,罗荣桓坚决听从指挥功不可没。
  三
  颈联中的“斥鷃每闻欺大鸟”一句,融入了《庄子·逍遥游》的传说“:斥鷃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斥鷃,即鷃雀,是一种头小尾秃、羽毛呈淡红色的小鸟。大鸟,意指大鹏鸟,屈原《天问》有“大鸟何鸣”之语。庄子以讥讽的笔调写了鷃雀无知地嘲笑大鹏鸟,说自己在蓬蒿之间的飞翔,也是极好的飞行,不认为大鹏鸟向南飞往南冥有多么了不起。“昆鸡长笑老鹰非”一句则缘自一则寓言,讲的也是自大的昆鸡嘲笑暂时飞得不高的老鹰的故事。这两句诗看似与罗荣桓不相干,但在毛泽东眼中,罗荣桓就是当之无愧的“大鸟”“老鹰”。在品格、志向和精神层面上,那些目光短浅、叽叽喳喳、狂妄自大的“小鸟”和“昆鸡”都是不值一提的。
  罗荣桓元帅英年早逝,时年仅61岁。这是他个人的“不幸”,也是党和国家的“不幸”。尾联“君今不幸离人世,国有疑难可问谁”一句正是毛泽东给予罗荣桓的高度评价。毛泽东特意将这一“不幸”用了“今”这个限定字,也是颇有蕴意的。罗荣桓病逝的时候正处于国内国际环境十分严峻的时期,三年自然灾害刚刚过去,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罗荣桓的病逝让毛泽东痛失了一位亲密的战友,心中的哀恸可想而知。“可问谁”可见明代才子唐之淳诗《滁山道中杂题(其九)》:“狭路转多歧,多歧可问谁。”虽字句相同,但意义却截然不同。唐之淳表达的是茫然之意,而毛泽东表达的却是思念和惋惜之情。
  毛泽东一生创作了不少诗词,其中1996年出版的《毛泽东诗词集》(中央文献出版社)收录了67首。毛泽东诗词大都为壮怀激烈、慷慨激昂之作,而沉郁悲壮之作大都为悼念诗词。
  在《七律·吊罗荣桓同志》诗中,毛泽东情深意切地回顾了与罗荣桓在长期革命斗争中结成的战友情、同志情,读之感人肺腑。这不禁让人回想起毛泽东在延安时期对罗荣桓的评价:“荣桓同志是个老实人,而又有很强的原则性,能顾全大局,一向对己严,待人宽……在世界上要办成几件事,没有老老实实的态度是不行的……我们共产党人都要做老实人。”从诗中,读者可以寻觅到这种感叹之意。全诗质朴无华,言简意赅,运用了鲜明的对比、有力的反衬和艺术的概括,缅怀了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罗荣桓元帅忠诚而光辉的一生,在读者面前,耸立起一座不朽的丰碑。

(据《中国纪检监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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