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11   A04:副刊   首钢退休职工 黄宇辉   首钢日报 

六七十年代，在故乡广袤的大地上，总能看到一座座苫着枯枝野草的窝棚，特别是西瓜地，乡亲们叫它“瓜庵”。西瓜秧苗从栽植到结瓜直到成熟，瓜庵是瓜农们看护瓜田、劳作之后休息的场所。

瓜庵大都坐落在瓜地中央。先在平地上挖一个长约4米、宽2米、深0.5米的大坑，再在坑两侧沿长度方向每边均匀地挖三个小坑，椽子的根部埋在坑里，倾斜约60度，上部与对面倾斜的椽子交叉。以同样的方式再做成其余两组，等三组交叉的椽子固定好之后，然后在上面横一根长椽，用八号铁丝绑扎，使其成为一个整体，外形看似英文字母大写的“A”字。瓜庵的框架形成后，然后顺着“A”字框架的坡度均匀地摆放着树枝或玉米杆，在最外面一层的苫盖铺上塑料布，起到防风遮雨的作用。为了防止瓜庵被大风刮倒，心细的瓜农分别用四根绳子，绳子一端拴在瓜庵顶部的椽子上，另一端拴在地上的地锚上，这样，瓜庵就四平八稳、坚不可摧了。瓜庵的的一头是敞开的，另外三面有一个活动的小窗，可以打开，作为瞭望瓜田的窗口。瓜庵正门外，用蒿草和荆棘搭起一个一人多高的平顶凉棚，棚下放一把躺椅、几个小板凳和一张小桌，用来招待买瓜的客人。桌上、桌下到处堆放着熟透的西瓜，每当主人在空闲小憩时，就躺在躺椅上，翘起二郎腿，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地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评书或戏曲。

瓜庵外，尽管室是火辣辣的太阳，但庵内有穿堂而过的旷野风，四周飘着瓜香的味道，仍觉得很凉爽惬意。

小时候，父亲种了三亩西瓜，每到放学，我就主动地来到瓜地，跟着父亲冒着酷暑，帮他给瓜秧施肥、捋顺西瓜藤蔓、给西瓜翻个儿，盼望着西瓜尽快长大，以解嘴馋。到了暑假，正是西瓜成熟上市之时，我更是不分昼夜地厮守在瓜地，当父亲从田里摘一个大西瓜，放在瓜庵前凉棚里的案板上，刀刃刚嵌入瓜皮，只听“嘭”的一声，西瓜皮破开两半，红瓤黑籽，煞是好看，溢出甜甜的瓜香味。没等父亲切完，几牙西瓜就已入肚，我的肚皮经常吃得圆鼓鼓的，西瓜汁顺着晒黑的胸膛一直流到肚脐眼处，把短裤的松紧带都浸透了。

有时晚上，我缠着父亲，想在瓜庵里跟他作伴，父亲不依，他说蚊子多，小孩的皮肤嫩，是吃不消的，但父亲还是拗不过我，后来父亲找来一捆艾叶，在瓜庵门口点燃，驱蚊逐虫。当我躺在瓜庵里，望着瓜庵外亮如白昼的月光，听着瓜地里蛐蛐的鸣叫和瓜地旁高粱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晚风不时地从瓜田和玉米地里吹过，将缕缕的清香和甘甜送入我的鼻翼，便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离开家乡已经多年，如今身处钢筋混凝土的城市森林中，很少在夏天回老家，即便回去一趟，也是在冬天的传统节日春节，所以这些年来再也看不到当年散落在家乡田野上的瓜庵了，但存留在记忆时光深处的瓜庵，仍不时撩拨起我这个农家子弟的万种思乡情。